点击进入!

本杰明-富兰克林曾说过，他宁可饿着肚子睡觉，也不愿背负债务。

这可不是格雷泽家族会认同的人生哲学，自2005年以来，他们一直在依靠曼联俱乐部捞取好处。

在一些人看来，他们让曼联背上的负债就和富兰克林一样，只是旧闻而已，那不过是上一个时代的一个数字，已经无关紧要了。

在另外一些人看来，这是对曼联的侮辱，这正是他们告别心爱的俱乐部，曼联欧冠数量不及利物浦，以及红魔在周末的曼市德比中是弱势一方的原因。

这两种观点会不会都是对的？是的……等等，不是……也许吧。最稳妥的回答可能是看提问的人是谁了，因为足球早就进入了寡头时代，一人飞黄腾达可能就意味着另一人成为代价。

但“稳妥”是很无聊的，所以我们尝试在本文中解释一下为什么英国国内支持率最高也最赚钱的俱乐部会背负着5亿英镑的债务，这对他们的整体财务情况有何影响，以及是否真的无关紧要。

……………………

首先，来回顾一下历史：曼联到底是怎么背上这笔巨额负债的？

四个字：杠杆收购。

杠杆……什么玩意儿？杠杆收购。跟阿基米德无关。

上世纪80年代，杠杆收购就在美国商业大行其道，到了2003年，杠杆收购入侵没有防备的英国足坛，马尔科姆-格雷泽开始收购曼联的股份。从很多方面来讲，令人惊讶的其实是激进的投资人花了这么长时间才盯上曼联，因为曼联俱乐部已经于1991年在伦敦证券交易所上市了，所以，从定义来看，当时就可以收购曼联的股份了。

买家用大笔借来的资金收购，就是所谓的“杠杆”。这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现在大多数人买房就是这个办法，但杠杆收购引发争议的部分在于这类借贷通常会以被收购的资产作为抵押（还是和买房一样），被收购方来支付利息（这和买房不同，除非你买下的是名声不好的住所）。

当格雷泽在2003年3月首次收购曼联股份时，他花费了900万英镑买入2.9%的股份，红魔正在迈向11个英超赛季里的第8个冠军，俱乐部账户还有现金，没有任何负债。

等格雷泽两年后完成收购时，俱乐部背上了6.6亿英镑的负债，其中一半算在了俱乐部名下，另一半算在了为收购俱乐部创立的投资机构“红色足球”名下。不过这么分的实际意义不大，曼联得支付金额巨大的利息。

2006年，俱乐部支付的利息总额高达1.13亿英镑，而俱乐部的年收入为1.68亿英镑。之后的四年里，曼联平均每年要支付9500万英镑的利息，即俱乐部总收入超过三分之一的部分都用来偿还债务了。

这当然是令人震惊的结果，有些球迷用脚投票，成立了一家新俱乐部——FC联，他们无意参加这个让一个佛罗里达家庭获益的金融工程。但绝大多数球迷选择了留下。

实际上，就在收购案完成后，老特拉福德立马增加了8000个座位，曼联的主场上座人数也创下新高，球迷们又见证弗格森的球队拿下了2008年欧冠冠军，2009年世俱杯冠军，3个联赛杯冠军和5个英超冠军。

到了2010年，格雷泽家族终于摆脱了偿还债务的压力。

马尔科姆-格雷泽靠着惊人的贷款支持度过了难关，这些实物支付（PIK）贷款落入了三家对冲基金的手中：城堡、奥奇-齐夫资产管理公司和佩里资本。这几笔贷款的利率从14.25%升至16.25%，曼联的总负债超过7亿英镑。

但是完成收购的5年后，格雷泽家族通过发行5亿英镑的债券进行了再融资。曼联债券的利息为8.5%，将负债账单减半，期限为7年。

……………………

所以，球队能继续赢得奖杯，债务也得到控制：此次收购引发的众怒能平息了吗？

不能，还远远不能。

阿布入主切尔西以及曼苏尔收购曼城后，足坛的转会费和薪资格局就彻底改变了。长期统治英格兰足坛的曼联被卷入了军备竞赛，许多球迷觉得，曼联是在自缚一臂的情况下跟其他俱乐部竞争。

弗格森展现了自己建队的天才本领，也对曼联无比忠诚，没让竞争环境进一步恶化，但是格雷泽家族通过发行债券融资的做法使得球迷的不满情绪继续滋生。

格雷泽家族面对的第一个重大所有权挑战是“红骑士”的成立，这是一个由有一定财力的曼联球迷组成的松散财团，他们希望和更多的曼联球迷展开合作，收购格雷泽家族持有的股份。

到2010年3月，曼联球迷信托基金的成员已经达到12.5万人，红魔球迷将绿金配色的纪念球衣（与俱乐部的前身牛顿希斯在1878年成立时的队服颜色相同）作为革命战袍。

不过弗格森还在率队不断获胜，格雷泽家族能稳坐钓鱼台。到了2012年夏天，格雷泽家族第二次展现高超的再融资技巧，拿出俱乐部股份的一部分在纽交所上市。此举筹集到了大约1.5亿英镑，格雷泽将其中一半存了起来，另一半用来偿还债务，将负债降至4亿英镑以下。

由于美元和英镑的汇率波动，加上为了应对疫情而借的短期贷款，4亿英镑就成了格雷泽债务过不去的一道坎，尽管象征意义没有丝毫削减，其在俱乐部财务方面的重要性越来越低。

……………………

既然没那么重要了，为什么他们不愿意继续还清？

好吧，格雷泽家族会逆转思路然后说，既然没这么重要，那何必要还。

格雷泽家族以及他们的财务顾问（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埃德-伍德沃德，正是他在收购俱乐部的过程中给格雷泽家族出谋划策）都会指出，如果丰年的年收入超过6亿英镑，谁还会在乎支付不到3000万英镑的利息？

他们还会说，曼联现在的吸金能力这么强，就是因为格雷泽家族带来了更成熟的商业化运作，这是他们1995年收购坦帕湾海盗后学到的成功经验，而且，咱们不妨承认，美国人在这个领域确实更会玩儿。

这个说法对吗？也许吧。曼联一直都是优质资产，格雷泽的前任们也用出色的成绩将其变为一个超级品牌，但是在格雷泽家族入主后，俱乐部的经营模式有了变化。他们成了所有非寡头或国家资本持有的俱乐部希望效仿的对象。

2005年，曼联的年收入略低于1.59亿英镑，第一收入来源是比赛日收入（6600万英镑）。那年的商业收入仅为4500万英镑。

到了2019年，曼联的总收入是刷新俱乐部纪录的6.27亿英镑，比赛日收入比起当年将近翻番，达到1.11亿英镑，而商业收入增长到600%，达到2.75亿英镑。仅此一项就比任何一家“六强”之外的英超俱乐部的总收入至少高出1亿英镑。

“如果业务价值能持续走高，杠杆收购就是赚钱的好办法。”足球金融专家基伦-马奎尔表示。

“最初的交易发生时，曼联的户头有600万英镑，且没有负债。借贷方拿出了大约6亿英镑的资金让格雷泽家族完成收购。以我个人观点来说，俱乐部现在的价值至少是26亿英镑，负债仍是5亿英镑，对于股东而言差价仍然超过20亿英镑，相当于2000%的投资回报率。”

“刚开始的利率很高，最高时达到16.25%，这也反应了银行觉得风险不小。但是随着曼联的收入不断提升，风险逐年降低，而现在负债已经不再是问题了。银行每年都能获得有保障的2000万英镑利息，格雷泽家族则可以在资本支付方面摆脱困境。”

金融分析机构Vysyble的罗杰-贝尔也赞同这一观点。

“根据上一年的财报（截至2021年6月30日），曼联的成本基数为5.38亿英镑。”贝尔说。

“即便通过偿还债务削减5%，也不会有实质性影响。我不是帮他们找借口，但真的无关紧要。”

这与格雷泽的支持者（OK，也就是有实实在在收益的那帮人）的观点一致，被质问俱乐部从2016年起每年两次发放股息的做法时，他们就是这么说的，而他们反馈给愤怒的球迷的声音也没有差别。

正如谢菲尔德哈勒姆大学的体育金融专家Dan Plumley博士所说：“最新一期高达2300万英镑的股息得到了俱乐部老板的支持，他们说这笔费用只在俱乐部的总收入中占很小的比例，所以不会损害俱乐部的商业模式，也不会削减俱乐部的购买力。”

“话是没错，但仍会激怒球迷，因为球迷会觉得这笔钱大可以投资给俱乐部。曼联也是英超唯一一家向股东发放股息的俱乐部，因此球迷的愤怒值会越来越高，因为这在英格兰足坛显得‘反常’。”

“然而曼联近年来也花费了巨资引进球员，曼联这个品牌也在不断壮大。”

……………………

所以格雷泽家族的决定是对的？

当然，对他们来说绝对是的。

过去的5年里，他们已经通过股息获得了超过1.2亿英镑，早年还有咨询费和软贷款等。而现在，格雷泽家族成员开始逐步出售手里的股份了。

今年三月，阿夫拉姆-格雷泽售出了价值7000万英镑的股份，上个月，他的兄弟凯文和爱德华也完成了类似的套现动作，收获了将近1.4亿英镑……归他们所有，跟曼联无关。而且，格雷泽家族仍然持有曼联将近七成的股份，且最重要的B类股份都在他们手中，B类股份的话语权是A类股份的10倍。从这点来说，曼联俱乐部还是格雷泽家族私有的提款机。

那么其他股东呢？他们的情况如何？他们又对债务有何看法？

贝尔指出，曼联在2014年12月时的股价为15.90美元（11.77英镑），而我码下这句话的时候，股价为15.93美元。仅仅高了3美分，相当于涨了0.02%。如果你投资的是一支追踪标准普尔500指数的基金，你的收益会轻松高出130%。

“这就是无数投资人的共同智慧，他们每天都会研究股票市场，看到曼联之后，他们觉得没什么信心。”贝尔表示。

“这要么是因为他们觉得曼联管理团队的战略不行，没有走在正轨上，要么是因为他们觉得足球就不是个能产生可观回报的行当。”

“我的个人观点是后者的占比更大一些。但是如果你看看弗格森退休之后的情况，连菲尔-琼斯现在还拿着一份大合同，博格巴可能自由身离队，对阵亚特兰大时板凳席坐着价值2亿英镑的球员，那你又会倾向于前者。”

曼联或其他任何一家上市俱乐部面对的真正问题并不是债务，而是成本。

Plumley解释说：“只要还有能力偿还，股份还卖得出去，格雷泽家族就会继续坚持债务不是问题。”

“我现在的想法也没变，仍然认为他们会在某个时刻出售俱乐部，像当年入主曼联一样飞速离开。关键问题是他们的心理价位是多少。我甚至看到有传闻称他们的标价会高达100亿美元，或70亿英镑，但目前曼联的市值将将超过30亿英镑，所以还有很大差距。”

“考虑到下一个三年转播周期的合约已经敲定，短期内梦剧场也不会扩建，增量还得靠商业层面提供，或者是从业者强行开拓的蓝海，比如说超级联赛。”

“我们未来还会见证超级联赛卷土重来，但是目前，欧洲豪门已经得到了安抚，欧冠联赛完成了改制，他们也得到了在商业权益方面有更大话语权的承诺。当然，只要你能获得欧冠资格，那就一切好说。”

确实如此，不过说到了超级联赛，不妨继续聊聊。

大多数球迷和球评都对这一提案感到愤怒（曼联球迷的抗议活动还让上赛季的双红会被迫推迟），不过大多数炮火都对准了超级联赛创始俱乐部给自己保证的巨额资金，没有太过在意协议中的一行小字：叫停创始俱乐部之间的军备竞赛。

格雷泽家族、利物浦持有方芬威集团和阿森纳老板斯坦利-克伦克名下都有北美的职业体育队，那边对于球员拿走俱乐部收入的六成有着不同的看法。

超级联赛到底是被球迷击退还是欧洲豪门主动推迟仍有争议，但可以肯定的是，格雷泽家族和其他志同道合的俱乐部老板都渴望继续压低成本的同时尽可能压榨俱乐部的资产价值。

……………………

俱乐部债务咋办？

哦，对，还有债务。不咋办，他们根本不在乎。

利率还处在历史低位，他们可以通过负债抵消利润来减轻税收负担，而且球迷还在源源不断地购买球票、特别版球衣，为比赛支付订阅费。

如果格雷泽家族真有动作，恐怕只会让债务变得更高。

超级联赛计划引发的副产品之一就是格雷泽家族坦承老特拉福德，用客气的话说，已经进入了投资周期的疲软尾声。或者，不客气地说，这就是一座破旧的老球场，天花板会漏水，出售的啤酒索然无味，无线网很慢，地毯上有许多污渍，能买到的食物也没什么亮点。

曼联极不可能效仿热刺或埃弗顿来个“彻底铲平然后重建”的大工程，也没人排着队争取帮他们建个新主场，那是曼城和西汉姆得到的待遇。

更有可能的是曼联会效仿死敌（但是在经营层面，如今两家是灵魂伴侣）利物浦：逐步翻新主场，一次一个看台。曼联现在能动的就是博比-查尔顿看台。

长久以来，反对升级该看台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太难了（因此成本太高），因为梦剧场南面是铁道线路。但是近年来体育场工程领域有了长足进步，那条铁道线路已经不再是障碍，曼联可以新增6000个座位，还能修建更好的包厢。

广义来讲，曼联有两种筹款途径：举债或出售股份。我们都知道格雷泽家族更倾向哪一边。

所以，曼联的负债和支付利息完全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再次膨胀。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导致又一家“FC联”的诞生，绿金围巾的销售狂潮，以及更多因抗议活动推迟的比赛，可能就得回归传统的评价标准了，比如本周末在德比中击败曼城。